饮食常识Manual
把大伙儿热够呛的“三伏天”却是古人的节日?
此处的三伏便是指“三伏天”,也就是“初伏、中伏和后伏”,是一年中盛暑后最热的天气。 现在我们已进入“中伏”,天空上毒辣的日头威力依旧,把各地朋友热得叫苦不迭。不过,大家伙儿也別叫屈,毕竟这样的“苦头”,制定“三伏日”的老祖宗们就吃过不少。他们不仅早早拉响了“三伏天”的“警报”,甚至,还将伏日发展成了专门的“节日”。 “伏”,本身是一个会意字。据考证,金文中的“伏”字便是左上方一个“人”字,右下方一个“犬”字,后来虽然经历了字形演变和发展,却始终没有脱离“人”与“犬”。 这倒是和“三伏日”的历史有所映照,《史记·秦本纪》有载,秦德公二年(前676),“初伏,以狗御蛊。”这说的便是秦德公因天气炎热,定下了“伏”日,开始供奉“伏神”,并在这一天以狗祭祀。 不过,要说起“伏”的真正来历,却离不开古代的纪日方法。《初学记》就曾引《阴阳书》云:“从夏至后第三庚日起为初伏,第四庚为中伏,立秋后初庚为后伏。”意思是伏日的确定离不开“庚”日,而“庚”日正是由古人通过“天干地支”纪日法所确定。所谓“干”即十个天干字:“甲、乙、丙、丁、戊、己、庚、辛、壬、癸”,“支”则为十二个“地支字”:“子、丑、寅、卯、辰、巳、午、未、申、酉、戌、亥”。古人习惯将天干和地支按顺序相配排列,用于记述年、月、日、时,其中,凡是带有“庚”字序号的日期便是“庚日”。 至于为什么要确立“三伏”,说法倒是不少。比如,唐代学者张守节就曾推测过秦德公定下伏日的用意,称:“伏者,隐伏避盛暑。”颜师古对此做了进一步解释:“伏者,谓阴气将起,迫于残阳而未得升,故为藏伏,因名伏日也。”也就是说,“伏”是阴气受阳气所迫无奈“藏伏”地下,这段时间盛暑难耐,气温最高。另外,从秦代开始,“五行相生相克”说便开始流行,人们一般认为,“夏季”对应于“火”,秋季则对应着“金”,虽然夏去秋来是必然规律,但三伏天正值酷暑,其克星秋季也只得耐下性子,“金”也只能“伏藏”,这便有了“伏者何?金气伏藏之日”的说法。除此之外,“伏天”还被古人当成躲避厉鬼的日子。《后汉书·和帝纪》就有记载:“伏日万鬼行,故尽日闭,不干他事。” 能够确定的一点是,自“三伏日”确定以来,就一直有着很强的“存在感”,以至于历来文人墨客都喜欢对三伏天说上几句。比如晋代潘岳写下的“初伏启新节,隆暑方赫羲”。宋代的尤袤也曾在“三伏天”为公事奔走,实在忍受不了酷暑而在文中“大倒苦水”:“清风不肯来,烈日不肯暮。”陆游在《苦热》中的描述就更形象了,称:“无因羽翮氛埃外,坐觉蒸炊釜甑中。”直言烈日暑热无处可避,愣是把自己逼得“蒸了个桑拿”,如同坐在蒸锅里一般难熬。一旦度过这段“苦”日子,迎来“出伏”,大家的快乐也会“溢于言表”。比如诗圣杜甫的描绘:“三伏适已过,骄阳化为霖。”宋代文人唐庚也留下“三伏光阴过,初秋宇宙新”的感慨。 不过,这些只能算古人“三伏”故事的冰山一角。不夸张地说,和“三伏日”的相遇、相伴和共处,并不只驻留在字里行间,反而蔓延为了老祖宗们再熟悉不过的烟火日常。 在秦汉时期,“伏日”成了民间会特别庆祝的节日。西汉杨恽便在《报孙会宗书》记载了“伏日”大家伙儿奏乐唱歌,喝酒吃羊的快乐时光: “田家作苦,岁时伏腊,烹羊魚羔,斗酒自劳。……奴婢歌者数人,酒后耳热,仰天祔缶,而呼乌乌” 这种认真劲儿延续到了唐代,据刘恂在《岭表录异》中的表述,唐时岭南地区的民众仍然看重“伏日”,甚至将“伏日”视为和冬至、春节同样重要的地位。 不过,度“伏”也不一定都是敲敲打打、人声鼎沸的热闹场面,古人们也曾遵循“隐伏避盛暑”的中心思想,减少自身的活动,安心居家“躲避”暑热。比如前文提到的汉代伏日“不干他事”的要求,据说当时人们的习俗也是如此,提倡民众在自己家过三伏,不要轻易去他人家打扰。这种做法在晋代程晓的诗歌中得到印证,这首诗不仅记载了三伏时节“道路无行车”之景,以及人们“闭户避暑卧,出入不相过”的现象,还“现挂”了一位不懂事理的“褦襶子(nài dài zǐ,指不晓事的人)”,谴责其不懂规矩,三伏天还到处串门,犯了不小的忌讳,搞得主人家“颦蹙奈此何”。 至于“躲”在家里干什么?古人们的答案是:养生呀!根据中医《内经》的说法, 三伏天时天气炎热,阳气最旺盛,人体“气易行,血亦泻”,机体代谢正是旺盛之日,在这时候贴膏药,药性最容易从皮肤渗透进入穴位经络,最终达至病处,对相应的脏腑“扶正祛邪”。利用这种原理,中医还发展出了“三伏灸”的疗法。便是在一年中最热的三天(即头伏、中伏和末伏的第一天),用辛辣药物贴敷在人体的特定穴位,起到治疗的作用。 “外敷”以外,“内服”也是个好法子。围绕着“三伏天”,古人也想出了不少“食补”的法子。根据《荆楚岁时记》的描述,魏晋以后,人们在伏日应该作“汤饼”,也就是水煮的面食,以此辟热毒和厉鬼。北方民众还对入伏后的饮食有着特别“要求”——“初伏水饺,二伏面条,至三伏则为饼,而佐以鸡蛋,谓之贴伏膘。”这种习惯延续至今,成了北方朋友仍颇为熟悉的俗语:“头伏饺子二伏面,三伏烙饼摊鸡蛋。” 是否进补另谈,古人对“三伏天”最普遍的要求便是“饮食清淡”,即便做不到,也至少得饮用一些“清凉之物”。沈榜《宛署杂记》曾记载了“六月六收藏井水”的习俗: 据考证,这种做法就起源于南朝伏日。这还不算什么,为了“贪”这口“凉”,人们想出了更“绝”的法子——“冰鉴”。从考古发现来看,这些“冰鉴”是时人专门在盛暑时分用来盛冰冻酒的器皿。王仁裕还在《开元天宝遗事》里描绘了人们在“伏日”饮冰食果,尽享“清凉”的景象—— 即便是“囊中羞涩”的寻常百姓家也有“降温”的良方,便是喝“六一散”,这是一种由甘草等药材配成的饮品,专门用于消暑解毒。 真要说起“三伏日”的民间盛景,还要看清人顾禄在《清嘉录》中的描绘。在他的笔下,酷暑难耐似乎敌不过人间氤氲的热闹烟火,纵是烈日当空,人们也是各为其事,自得其乐—— 好施者,于门首普送药饵,广结茶缘。街坊叫卖凉粉、鲜果、瓜、藕、芥索粉,皆爽口之物。什物则有蕉扇、苎巾、麻布、蒲鞋、草席、竹席、竹夫人、藤枕之类,沿门担供不绝。土人剪纸为方圆六八角灯,及画舫、宝塔、舟车、伞扇诸式,或以鸭卵空其中,粘五色楮彩画成鱼,穴孔纳萤,谓之“萤火虫灯”,供小儿嬉玩。浴堂亦暂停爨火。茶坊以金银花、菊花点汤,谓之“双花”…… 事实上,上述种种只能说是古人“三伏”故事的常规“版本”,还有些名人名士,过出了不一样的“三伏日”。 胆大却颇具智慧的,要数西汉名臣“东方朔”。《东方朔传》中有这么一个故事,一次三伏天,汉武帝考虑群臣辛苦,特地给大家“送福利”,为大臣们发肉过节。无奈负责分肉的官员迟迟不到,别人还好,唯独东方朔实在等不及了,便自己上手,拔剑分了一块儿。面对众人的惊异,东方朔还“振振有词”,称“三伏天”肉最容易坏,大家快些分好快些回家,才是良策。此事传到了汉武帝耳中,自然引得皇帝不悦。受到问责时,东方朔却不慌不忙地做起了“自我检讨”: “东方朔呀,东方朔!受赐却不等诏书下来,你这是无理行为呀!拔剑割肉,多么豪壮呀!割肉不多,多么廉洁呀!送肉回家给妻子吃,多么仁爱呀!” 比起东方朔的快乐,魏文帝曹丕就有点“无故找事”了。据记载,曹丕的女婿何晏生得俊朗,尤其肤色很白,愣是让曹丕怀疑何晏是脸上抹了粉。尽管何晏满腹“委屈”,曹丕就是不信,还想到了一个“好方法”,在最热的三伏天请何晏吃汤饼,看他脸上的“妆”能撑到什么时候。可让曹丕没想到的是,三伏天吃热汤饼,何晏确实浑身大汗淋漓,可脸色并无大变化,反而还白里透红更好看了。这下曹丕也不得不承认,对方真是“天生丽质”。 同样好“热食”的还得加上晋朝的谢安。据说他尤其喜欢在“三伏天”吃热白粥,当时有客人来拜访,即使摇着扇子仍然汗流浃背,反观谢安,却是端着一碗“热白粥”吃得津津有味,似乎压根儿不觉得热。 传闻中“宋半仙”的三伏故事就更不同凡响了。据说此人生活在乾隆年间,是清河县油坊村人士,被人们称为“宋半仙”。一次夏播时节,人们遭遇大旱,三伏天更是滴雨未有。在这样的“坏天气”里,宋半仙却喊来两个邻居去田里试种荞麦。面对众人的好奇和讨论,宋半仙愣是像没听见一样继续种植荞麦。没想到,到了秋天,这块试验田却是喜获丰收。原来,宋半仙读书多,知识丰富,知道荞麦喜温不喜寒,三伏天播种,天气暖和,不会冻伤籽粒,更适合荞麦生长。后来,大家都学习了他的方法,改在三伏天种植荞麦。虽是传言,却并非“妄言”。清代《潘丰豫庄本书》中还真有着三伏天的种植“教程”,专门传授人们在盛暑浇灌作物的方法。 这些“传奇”轶事却也揭开了贯穿古今的“三伏”的谜底。换句话说,尽管古时候生产力不发达,可面对多变而复杂的气候现象,大家硬是凭借着丰富的劳动实践和生活经验,总结出了各种规律。“三伏”种种,或许就是大家面对气候转变,为应对农时、保全健康而展开的直白而朴素的体认与智思。 1、田东江《当时只道是寻常:传统中的文化特质》,中山大学出版社,2021 3、栗元周主编,《细说二十四节气》,北京燕山出版社,2016.06,第238页 9、艾君《“三伏日”与“夏暑秋”间有怎样的关联呢?——谈谈“三伏日”的民俗历史渊源[J]》.工会博览,2022,(20):37-40 本文为澎湃号作者或机构在澎湃新闻上传并发布,仅代表该作者或机构观点,不代表澎湃新闻的观点或立场,澎湃新闻仅提供信息发布平台。申请澎湃号请用电脑访问。